
旅行的定義是什麼?對我來說,旅行,往往不是背著背包前往目的地的計畫,它常常只是~下班途中一個小小的意外的發現,心神瞬間抽離當下的片刻,這讓我回想起去年九月底,在竹湖國小下課後,驅車回台東,那一小片長濱鄉靠近玉長公路入口海灘的小石灘~

成功鎮往長濱鄉的海岸公路,一如台東其他海岸一樣,有著壯麗的山海景致,隨著台十一線蜿蜒海岸山脈的腳下,坡稜起伏,海平面的視野忽高忽低,許多的時候,你會看見海上的雲朵堆疊成白色的漂浮山脈,乘著海風緩緩地移動在太平洋上~

台東海岸給我的感覺,一直是孤寂的,我曾聽學校小朋友說,他們的阿公阿嬤總是嚴禁他們到海邊玩,所以即使是靠海的小村落,孩童的嬉戲聲其實是靠近山的一邊,至於海邊,除了無止盡的浪潮拍打,便是釣客的漫長等待,公路上的車子來來往往,卻鮮少駐留的目光和腳步,於是,海岸依舊吹著孤寂的風聲,海岸上的小寶藏也依然大辣辣的攤在豔陽底下~

這天,我被海上的移動雲山吸引,將車停在路邊,信步走下海灘,遠望灰樸樸的海岸,近看卻是五彩琉璃般的繽紛亮眼,滿地石子五顏六色,心中,那句藍寶石的故鄉在台東的傳說,霎時湧起了我尋寶的慾望。

石子的光亮,一則來自本身質地的色澤,一則緣於海水的滋潤,一顆顆拾在手上,孔雀藍、橄欖綠、雪花白、暗磚紅、琥珀黃、光耀黑、以及許許多多如雲線絲綢星點的斑斕紋路,實在是美不勝收,姑且,將尋寶的真偽辨識拋諸腦後,是不是藍玉髓?嗯~~不重要~~我更喜歡單純收集五彩繽紛的樂趣~~

雨花石,造就了南京雨花台「天降雨花」的美麗傳說,那麼台東長濱鄉呢,這些七彩石子當然不若雨花石晶瑩剔透,但也想必是海上長虹碎落的證據,我這麼幻想著~~在那些春雨過後的傍晚時分,海岸山脈上僅剩的一道霞光,用那短短的30秒,在海上架起了一道七色彩虹,然後,在殞落之前,碎成一粒粒石子,安靜地落了下來~~~

或是來點童真的想像,看過卡通「食破天驚」的小朋友,或許可以這麼想~~這些石子,是雲朵裡生出來的MM巧克力,紅橙黃綠藍靛紫~灑在長濱的海灘上~~

當然,內心裡還是存在著許多問號,其實,我是真的還蠻想知道這些七彩石頭到底叫什麼名字,不曉得這世界上有沒有那種海岸石頭的圖鑑,即使這些石子已被海浪磨去了它們稜角的外型,仍然可以用顏色去分辨他們的差異,我不禁聯想到,這也是個社會的縮影啊,人們的性格雖有不同,就像這些不同顏色的石頭,但,終究被社會磨成了一顆顆類似的圓潤模樣~

這些石子啊,最後會變成沙子吧,在大海與陸地的交界處,終日無休止地來回摩擦,海浪像極了一隻白色的巨手,主宰著這些石頭的一生,石頭啊,從原本的大石頭,磨到變成小石子,然後又漸漸變成沙子,然後呢?變成微小的塵埃,等待海風吹來,它會離開地面,開始無邊無際的天空之旅~

海岸的聲音,除了海浪的拍打,還有那浪潮退去後唏哩唏哩的石子聲,稍微大一點的石子,那聲音是嚕嚕嚕嚕,所以,滾石不只不生苔,還會唱歌呢!

滿地美麗的石子,猜猜看,踩在上面會怎麼樣~答案是,他們會抗議~那聲音是~洛洛洛洛~~

偶然看到一顆石頭上,黏著纏繞的透明管狀物,是某種小生物的傑作吧~

突然,看到一個媽媽帶著那彷彿才幼稚園的女孩來玩水,我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觸,也許,台東的海岸不是孤寂,孤寂的是海岸線好多孩子們自小隔代教養,他們的父母因為許多原因,遠離家鄉,將孩子留給祖父母照顧,這種情形在台東原住民孩子身上更是常見,那個在海邊玩水的畫面,不是年老的祖父母所能給予的,那是屬於有著粗壯的細心的父母臂膀的~

即使如此,原住民孩子還是一樣樂觀開朗,海灘上看不到的足跡,那絕對是徜徉在田野間,他們比許多城市的孩子不同的地方,大概是像更早被磨圓的石子,我曾看過一位孩子是如何笑著談論著母親離家出走的往事,那眼眸的深處是否還隱藏著悲傷,似乎已不容易看的出~

趁著回家之前,短暫地在海邊停留的一個鐘頭,彷彿一場小小旅行,是低著頭找石頭的旅行,是穿梭在五顏六色裡的旅行,是聲音的旅行,是思緒飛盪的旅行,當我往上走回車子邊,發現了一棵白水木正結滿果實,那果實一串串扭曲旋轉,像什麼呢?綠色章魚腳~~嗯嗯~~的確蠻像的~~我看來寫一個綠色章魚旅行記好了~~~
